「欸,我喜歡你。」
那天,她對我這麼說。
她站在黃昏前,遠方的海被染成一片紅,而她的臉頰也是這樣輕的紅。
我插著口袋,冬天的氣溫讓我打冷顫,然後我拿出在口袋的手,插腰,看著她稚氣未脫的臉龐。
「對不起,我不喜歡你。」
嗯,我這樣回答。
*
「你也太狠了吧!京旻……」阿承說,「韶子很可愛阿,幹嘛不要?」
「感覺不對。」我說,搶過阿承手中的半糖綠。
「如果我沒記錯,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嘛?」他挪挪位子,階梯上要讓學生過。
「不是每個青梅竹馬都會在一起好不好……」阿承又從我手中搶過他的半糖綠,吸了一口又吐回去,「幹,你很噁耶!」
「我喝我的,你管我?」阿承一臉白目樣。
「況且,我們這樣也算是青梅竹馬喔?」
「一起長大就是啦!」他隨意的說,繼續喝那杯有他口水的半糖綠,「那你那個時候有喜歡的人喔?」
「沒有。」我說,再補充,「而且,正確來說,是我看著她長大的耶!」
「那還是可以接受阿!」
「你知道我大她幾歲嗎?」
「怪人!」他嘆口氣,「有幼齒的馬子哪裡不好?」
「我又不像你有戀童癖!」
「去!」
他喝完半糖綠,留下幾顆珍珠開始玩起射擊遊戲,目標是正在爬行的螞蟻。
我無聊的看著他玩,哈,一隻都沒射中,笨蛋!
*
韶子。
其實她就跟阿承說的一樣,長得很可愛,稚氣未脫的樣子很清純。
五年前是,五年後也是。
五年前,她十一歲,我比她大七歲。
五年後,我二十三歲,她比我小七歲。
韶子剛出生時,我還抱過她。
她一張小臉皺皺的,眼睛緊閉,但睫毛很長,右臉頰有個很明顯的小酒窩,但你知道的,其實每個小孩嬰兒時都是一個樣子,就像說你在嬰兒房裡看到一字排開的嬰兒,誰分得出來,恩……意思就是我覺得每個都長得差不多。
我們家就在隔壁,我就是看著韶子長大的。
韶子的媽媽是音樂老師,爸爸是數學老師,但韶子的音樂和數學偏偏是最爛的。
「為甚麼國小生必須吹直笛?」
「這些蚯蚓都長得一樣,阿是哪裡有差?」
這是韶子小時候常說的話,其實她說的對,那些符號差在哪裡,位子還是形狀,只有熱愛他們的人知道。
每次音樂課要考試,她就在一個晚上跑去找她媽媽惡補,隔天倒也吹得一些,但零零落落,音樂分數總是吊車尾。
為甚麼會知道這些韶子的事?
因為我從她鄰家哥哥的身分,升級到她的數學家教。
為甚麼不是她爸爸教,她爸爸是數學老師不是嗎?
因為韶子爸爸在一場車禍意外過世了。
韶子爸爸過世的那天,她還在國小畢業旅行,怕她沒有個快樂的畢旅回憶,韶子媽媽直到韶子結束旅行回來才告訴她,而且還是由我轉達。
「韶子,你爸,蔡叔叔,前天過世了。」我說,小心翼翼地。
在機車上,她就趴在我背的上頭,一動也不動,我以為她睡著了,我叫了聲她的名字。
「甚麼事?」她說,她的聲音很正常,聽不出任何情緒。
「你想哭嗎?」我問。
「想。」她說,理所當然。
我在路邊停下機車,那一年夏天的風吹得特別冷,我的背濕了一片,來自韶子的眼睛。
韶子乖,不哭,我在,我還在。
我說,在心裡面。
*
「白癡!」我啐他一句。
「很好玩耶!」阿承說著便遞過他噁心的吸管跟飲料瓶,裡頭剩下一顆珍珠,「哪,一顆送你玩!」
「你很幼稚耶!」我推開他那瓶子。
「噢,京旻阿,我說你這傢伙,你真是沒有童年……」阿承嘆口氣,把最後一顆珍珠吸掉,邊嚼邊說:「難怪你對韶子沒有興趣……」
「這是哪裡有關係阿?」
「你覺得韶子是小孩子對不對?」
我點點頭。
「對阿,就像你說的你沒有戀童癖,然後你覺得韶子是小孩子,所以你拒絕。」阿承認真的分析讓我差點相信了,但後來他接下去的話真讓我想揍他,「所以阿,京旻阿,我有戀童癖,韶子你不要就讓給我吧!」
我瞪他一眼,難怪這傢伙今天非常八卦的來跟我討論甚麼甚麼感情的話題……
我二話不說,「不能!」
「你又不喜歡她……」阿承嘴裡嘟囊著。
「欸,話不能這麼說耶,你覺得會有哪家的哥哥會把自己的妹妹推入火炕?」
說完就輪到阿承瞪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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