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五忙得昏天暗日,大概一學期回家一次,有時候我幾乎連宿舍都不回去了,直接在實驗室那打起地鋪,宿舍只當盥洗室。
我在宿舍洗澡時,水聲嘩啦啦淋下,卻覆蓋不了阿承中氣十足的呼喊,其實根本是高分貝噪音……除了聽到他大叫我的名字以外,我似乎也聽到他在呼喚另一個我熟悉卻很久沒聽到的名字……「韶子?」
但阿承怎麼會突然叫她名字?
我匆忙換好衣服,邊拿著毛巾搓頭髮邊走出宿舍,看到的是久違的韶子,一旁的阿承就直接忽略吧。
「妳怎麼……?」
韶子衝著我笑,傻傻的很可愛,「今天星期六阿!」她倒是說得理所當然。
「不是星期六的問題阿,是妳怎麼突然來台北?」
「我超久沒看到你了耶!」韶子撒嬌,但這真的是理由嗎,這ㄚ頭……看來我的報告與實驗得在明天加倍趕工了。
我走向阿承,他隱形了這麼久也該出場了,「那我今天就不去實驗室了。」我拍拍他的肩。
韶子靦腆的看過來,「我……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擾了?對不起……我甚麼都沒說就來找你……」
阿承像看戲般湊過來,「怎麼沒聽你說過有個青梅竹馬阿?滿正的耶!」
我反手輕揮了他一掌,「改天再說。」
「哈哈,好啊!」他拍拍我的肩,挺灑脫的回去宿舍了。
「阿姨怎麼讓你一個人來?」我問。
「還有我朋友,只是我想先來找你,他們在基隆,到時候我還要再回去找他們。」
「哦……」
*
我載著韶子前往淡水,韶子說想吃阿給。
其實我自己也好久沒這麼輕鬆過了,騎著車在往淡水的道路奔馳著,冬天的冷風著實刺骨,但背後的韶子即使一張臉被凍得紅通通的,看來依然一樣開心,她開始告訴我很多家裡的事,許多事我都聽著會心一笑。
淡水很快就到了。
夕陽很美,她像個沒看過夕陽的孩子,高興得蹦蹦跳跳,興奮的告訴我:「淡水好漂亮啊!」
「又不是沒看過夕陽……」我說,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在餘暉下所映出的光影,她眼睛一眨便跟著動。
韶子轉過身,倚著欄杆,風吹得她頭髮飛舞。
「欸,我喜歡你。」
突如其來的,她這樣對我說。
她站在黃昏前,遠方的海被染成一片紅,而她的臉頰也是這樣輕的紅。
我插著口袋,冬天的氣溫讓我打冷顫,然後我拿出在口袋的手,插腰,看著她稚氣未脫的臉龐。
我以為我聽錯了,但沒有,她眼睛定定的看著我。
「對不起,我不喜歡你。」
「……」
她低下頭,搖搖頭,然後抬起,「我已經十七歲了,十七歲了,不是十七歲以前那個我,我長大了,你看見了嗎,程京旻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不是小孩子了,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當成妹妹,我是真的喜歡你……」
「……」
「你……可不可以告訴我,那我算甚麼?」
「妹妹,一個很好很好的妹妹。」
「對不起……我還以為我是你的誰……原來只是我自己……一廂情願……可是、我真的喜歡、真的……」愈說,她愈是語焉不詳,眼淚開始一直掉一直掉。
看到韶子的眼淚,我並不難過,如果說有一點點的難過,也是因為心疼。
原諒我就是把你當作妹妹來心疼,我還是會堅信這世界有這樣單純的關係。
然後,韶子的台北之旅就結束了。
送韶子去車站後隔天,我打電話給韶子媽媽,「阿姨,韶子回去後有說甚麼嗎?」
「她說玩得很開心阿,但一回家就跑回房間了。」
「哦。」
「韶子生日應該很開心吧,很抱歉沒先通知你就跑去了,韶子一直很想你呀京旻,總之,謝謝你陪韶子過她十七歲的生日啊!」韶子媽媽說。
我停了一下才回答:「……哦,沒關係,沒打擾到,我也很久沒看到韶子了。」
頓時,我腦裡閃過她說著自己已經十七歲的那一幕,原來前天是韶子的生日,而我甚麼都不記得,給的生日禮物居然是一句拒絕她的的告白。
「該死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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